卷六.刻骨銘心(三)
闇夜,無光。
城邑外一名男子提著酒壺,搖搖晃晃地走著。
忽而一陣歌聲輕飄飄地傳入他耳中,男人怔然停下了腳步。
「….大半夜的誰在唱歌?」四下張望看不見一個人影,但那歌聲卻在耳畔繚繞,綿延不絕。
「是老子醉昏頭了嗎?」男子揉揉眼睛,找尋歌聲的來源。
提起酒壺又喝了一口,他踏著不穩的步伐,一步步往郊外前進,那歌聲彷彿在指引一般,他恍惚地不停往前走。
離城外不遠的一處河畔,一個鮮麗的人影佇立著,歌聲乍然而止。
「……剛剛是妳在唱歌?」酒醉男子站在她身後。
「是的,是我。」飄忽輕柔的嗓音應答,女子慢慢轉過身對他一笑。
「啊…..真是個美人啊!」男子被她的美貌驚得目瞪口呆。
女子聞言羞澀掩唇輕笑,「是這樣嗎?」
「是啊!我從沒見過比妳還美的女人。」酒醉男子情不自禁朝她走近。
「你真會說好聽話——難道我有比妳的妻子還美麗嗎?」女子勾起紅豔的唇,眼波流轉間閃過一抹異光。
「誒,那個婆娘怎麼跟妳比!」男子嫌惡地啐道:「整天只會叨唸個沒完,煩都煩死了!」
「唔,所以你願意為了我,拋棄你的妻子嗎?」她朝他魅惑一笑。
酒醉男子被她的笑容迷得心蕩神馳,將她一把拉近身邊,「瞎了眼也知道要選妳這個美人兒呀……..」
「呵呵,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。」她依偎在他懷裡輕笑,「都一樣只看臉呢——」
冰冷蒼白的指尖輕輕撫上男子的臉,異常尖銳的長指甲緩緩從頰邊劃過,帶出一抹詭異的顫慄。
「妳….妳做什麼?」男子愕然看著她,她異常冰涼的手指讓他起了寒顫。
「我要做什麼…..?」女子抬起頭,媚態橫生地看著他,吃吃笑了起來:「像你這樣膚淺的男人,不夠資格擁有臉皮呢。」
「說什麼….唔,啊!」
一聲驚叫,劃破深夜寧靜,月亮在雲後露出了臉,照亮了男子倒臥在河邊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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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日之後。
紫蒼堂以驚人的速度恢復,氣色已好得多。
「傷口看來復原得不錯。」正在為他換藥的斐川鏡專注地檢視,細心更換布巾,動作俐落地完成包紮。
見他日漸康復,她也放下心來,正要收拾起身,卻讓他一把握住了手腕猛地一拉,整個人失勢跌入他懷中。
「你….這是做什麼?」她嚇了一跳,生怕撞到他傷口,抬頭看他。
「再陪我一會。」他摟住她,輕笑,「我現在是病人呢,傷得很重,虛弱得需要人照顧。」
「又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…..」她被鎖在懷裡,臉頰浮上紅暈,想輕輕掙脫,卻發現他力氣驚人,根本動不了。
「明明就還很有元氣——」她輕聲咕噥。
算了….這樣也不壞。她放棄掙扎地將臉貼上,感受著他的氣息和心跳,忍不住閉上眼勾起微笑。
果然還是他的懷抱最讓人安心…..她滿足地吁了口氣。
紫蒼堂溫柔地用手梳理她柔軟髮絲,她像貓咪似的舒服地在他懷裡磨蹭,引來他一陣輕笑。
「妳這幸福得一塌糊塗的表情是怎麼回事?」
「胡說。」她輕應,懶洋洋的語氣反而像在撒嬌。
「是真的。」他捧起她的頭,讓她望入他眼裡,「妳自己看。」
他近得可感覺到他的鼻息,她覺得自己的臉又發熱起來,她看見他眼中的自己眉目含羞,愈加難為情起來。
「….那是因為你靠得太近了,是故意的吧?」
「啊,被發現了。」他笑吟吟地,面色不改。
「真是的。」
紫蒼堂看著她羞怯為難,卻又敵不過他的模樣,內心被憐愛之情漲滿。
若知道這樣受傷能夠引出她的真心,早該這麼做了——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。
「不過傷口逐漸恢復真是太好了。」斐川鏡輕輕按上他腹部,這個為她擋下的傷,她永遠也不會忘記。
「別露出比我還痛的表情。」他捏捏她的臉頰安撫,「已經都沒事了,很快就會復原。」
而後話鋒一轉,紫蒼堂想起了什麼道:「只是那荒道男子又失去了蹤影,很讓人在意。」
「那日我確實見他也進入上野關口了,只是這幾天我四處查訪,都沒有他的消息,可能藏匿在別處或已離開上野…….」斐川鏡思忖道,「得儘快找到他才行…..不過目前你得先把傷養好。」
「但是不能再單獨行動。」他緊緊握住她的手。
「這句話是我想說的。」她直直望入他的眼,無比認真。「我會好好把你看住不讓你亂來。」
回想起他受傷的那一幕,心又狠狠地揪痛。
「這話說反了吧!」她的一言一行都牽動他的心,紫蒼堂輕笑著將她拉近,頭抵著她的額,「鏡……」
這聲低喚引發了她心底的悸動。
她迷離的眼回望他,心如擂鼓。
就在感受他的氣息逐漸欺近而輕輕閉上眼時,忽而一個敲門聲讓兩人嚇了一跳,驚得她立刻回神。
「您好,我送飯過來了。」門外傳來輕柔有禮的女聲。
「….好的。」斐川鏡試了好幾次才將他還戀戀不捨摟住她的臂膀推開,嗔怪地瞪他一眼,紫蒼堂笑得一臉從容,又在她唇上啄吻一下才放手;她平復急促的心跳,上前開了門。
「打擾了。」旅店的侍女端著飯菜進房,在看見紫蒼堂時微微笑了:「公子的傷似乎好了很多呢!這樣姑娘也可放心了吧……前幾日您還傷得那麼重,她十分擔心您呢!你們感情可真好啊。」
侍女欣羨地說著看著兩人,將飯菜擺在桌上,而後低頭行禮,「請慢用,那麼我離開了。」
「多謝。」
「啊,對了。」轉身離去前,旅店侍女想起了什麼又回頭道:「這幾日夜晚兩位若無事,就請儘量別外出了吧!」
「請問發生了什麼事?」斐川鏡問道。
侍女的神情變得小心翼翼起來,「最近聽說了一些傳聞,在城外的河畔,接連死了人…….都是男子,最可怕的是都被剝去了臉皮!都是讓人清早被發現的,現在不知從誰傳開,說這些人死前的夜晚,都聽見了不知何處傳來的歌聲,只要被迷惑,就會被剝去臉皮死於非命呢!」
「我明白了,謝謝妳。」
旅店侍女靜靜退下了,斐川鏡陷入沉思。
「這樣刻意剝去臉皮的迂迴手法,不會是荒道男子的作為。」
「我也是這樣認為。」紫蒼堂望著她,苦笑道:「才剛說不准單獨行動的,現在馬上又想去調查這個事件了吧?」
「聽到這種事情怎能放任不管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他從身後將她攬住,她的性子他再明白不過,阻止也沒用;「但是,不准逞強——」
「不會的。」他在耳畔的溫熱吐息令她不自在地輕顫。
自從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感之後,他的氣息,接觸都令她在意不已,心跳無法平靜。
「嗯,這才乖。」他嘉許似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。
但是,好像只有她一人在心神不寧,總覺得有點不太甘心。
「你都是這麼從容的樣子呢。」不自覺地將心中所想說出口。
「…..嗯?」
「沒什麼。」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難為情,低頭掙脫他的懷抱,「那麼我出去了。」
就在離開他身體的一瞬,又被猛地一把拉回。
「….又怎麼了!?」她不明所以。
老是突然這樣,讓她……很是困擾啊。
「我才一點都不從容。」紫蒼堂忽然沉著聲,將她緊抱滿懷。
她怔怔疑惑地抬眼看他,從兩人相貼的胸膛感受到他同樣急促的心跳傳遞而來,斐川鏡不由得睜大了眼。
原來….他也一樣。
「明白了嗎?」低啞的嗓音,搔動著她耳膜。「對妳的情感壓抑了多年,如今心意相通,妳肯定不明白我的感情有多麼熱烈——」
他明明一直在忍耐著,反而讓她誤解;他其實一點都不遊刃有餘……
「….我明白了。」迴避他火熱的視線,她覺得心跳飛快得喘不過氣來。
這樣的慌亂心情,讓她覺得一點都不像自己了。
「堂……」不由得輕喚出聲的低吟,消失在他覆上的唇裡。
心臟彷彿要壞掉了,她腦袋暈眩地無法思考。
這麼幸福真的可以嗎?她逸出一聲嘆息,雙手環上他頸項,回應他的熱情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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