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．欲寄相思(七)
獻祭之日已悄然到來。
原家深鎖的大門外，一頂軟轎早已備妥靜候，準備接送今年入選的少女。
周圍，旁觀等待的民眾將附近街道擠得水洩不通，從門口一路到神社天壇的路上，盡是站滿搶著要觀禮的人群，吵雜與議論聲不斷，更有許多城民雙掌合十誠心祝禱，甚至就地跪拜，為這一年一度的的盛事揭開序幕。
門內，原秀急得在廳裡不安踱步。
他隱約聽見了外頭愈來愈大的吵嚷聲，眉頭皺得死緊。
「當真…沒問題嗎？」
目光不由得瞥向另一頭端坐在椅上優雅啜飲熱茶、顯得氣定神閒的斐川鏡，完全不知她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。
桌上，靜靜放置著為獻祭少女準備的淨衣素冠。
「時辰將至了。」斐川鏡放下杯，輕道。
「斐川姑娘……」
方啟口，卻見她站起身，取出淨衣披上，掩蓋住身上紫霞道袍及一頭豔紅髮絲，再次平靜保証道：「請放寬心，這維持多年的傳統獻祭，將從此刻終止！」
「…請妳務必小心，平安歸來。」長嘆一聲，最終原秀只能這麼祈禱。
斐川鏡點點頭，隨時轉身離開；當僕役為她拉開大門，民眾鼓譟聲愈加刺耳，又跪又拜地陷入瘋狂，簇擁著她入轎，歡呼聲不絕於耳。
她穩穩坐在軟轎內，冷眼一一掃過街上愚昧無知的膜拜民眾。
漸漸，神社天壇已在眼前。
妖氣與寒氣撲面而來，斐川鏡從容下了轎，立於天壇上，民眾仍在台下跪拜誦念、焚香操琴；她緩步走向那妖氣最濃重的一處，甫一伸手碰觸，那被設了結界的山壁便彷彿產生一股吸力，將她猛地往前拉扯──
她順勢不做任何抵抗，由著這股冰冷力量將她帶往另一個空間。
山壁後，別有洞天。
環顧四周，是與一般無異的室內居所，空間寬廣得驚人，好似看不見盡頭；桌椅傢俱一應俱全，唯一不同之處，是此處溫度極低，凍人蝕骨的寒氣絕非尋常人類所能承受。
隨即，在這空間遠處的一道白影出了聲：「唔，今年似乎有趣了些！」
眨眼之間，白影已飛也似地來到了身旁。
下一瞬，一隻有力的大掌攫住她的肩，將她拉近：「妳，似乎跟之前的女人都不同——」
好快的身手。她在心裡暗忖，小虎那異常敏捷的速度顯然是遺傳自此。
面前是一道異常高大的身影，壯碩無比，白色短髮衝天而豎，赤裸著上身，健壯結實，卻隱約滿佈著白色細毛，一雙狹長的眼閃爍異樣光芒，不同於人類的血紅雙瞳直勾勾視著她，渾身散著又冰又尖銳的危險寒氣。
果然是隻修練成人形的虎妖。
她抬眸與他對望，澄澈的大眼平靜無波。
「不對…不一樣！」虎妖微微眯起了眼，呼吸低沉而濁重，彷若野獸粗喘；抓住她肩頭的手加重力道，「妳不是尋常人類！？妳身上有種不一樣的味道……」
特別是，那雙過於冷靜、絲毫沒有驚慌害怕的眼……
說著，危險地欺近，放肆在她頸邊周遭嗅聞，深吸一口氣，旋即恍若著迷沉醉地閉上眼：「啊…妳似乎很可口……」
斐川鏡不閃不躲，嬌容冷靜如斯，甚至微微揚起唇：「能看出我與眾不同，看來你沒我想像得那麼糟。」
「妳說什麼！？」虎妖頓時慍怒低吼。
「我想說的是——」她唇邊的淺笑擴大，纖纖素手朝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掌輕輕一點，虎妖立刻全身不能動彈。
「妳！妳是誰？」
與他又驚又怒的神情相比，斐川鏡顯得輕鬆許多，掙脫了箝制：「定身咒，是術師的基本入門。」
「哼，你以為這樣能耐我何？」虎妖目露兇光，血紅雙朣併射出攝人殺氣：「即便是術師，也不過是小小人類——」
話落，虎妖大喝一聲，妖氣突生，由內外散而出的寒氣併射而出，掙脫了定身咒縛，怒吼一聲，雙手化為利爪，朝斐川鏡飛撲而來。
她輕靈一躍，閃過攻擊，同時轟隆一聲，身後白色石桌被劈成碎片；尚未站定，又是一掌落下。
虎妖力大無窮，在他大掌掃落之下皆無完好之物，然速度卻奇快無比，她連連快閃，利爪撕破她身上外披的淨衣，露出底下紫霞道服及一頭紅髮。
他微挑了眉，微訝輕哼：「妳不是尋常人類吧？這樣的奇異髮色…似人非人——嘿，正好，術師高昂的靈氣可一般人類滋補上數倍！尤其又是像妳這樣特殊的美人兒，讓我好好嘗嘗妳的味道！」
話末，危險邪佞一笑，再度撲身而上，斐川鏡抽身欲退，雙腿卻動彈不得，低頭一瞧，原先平滑的石地已結成一層厚冰，連帶凍住她的雙足，且冰晶不斷緩緩往上延伸，寒氣所經之處，身體也逐漸被寒冰所覆。
虎妖得意狂笑：「嘿，掙扎無用，在我的空間裡，妳只能乖乖束手就縛！」
她卻不急不徐，手腕靈巧一翻轉，金色法杖抵住強攻而來的爪尖，反手借力擊回，另一手已拈起符咒，口裡輕誦，隨即符咒化為大小火球在掌中凝聚。
「灼熱地獄！」她低喝一聲，火球瞬間化為滔天烈火，舖天蓋地而來；虎妖無處可躲，被烈焰焚身，痛苦地翻滾哀號，原先人形外表也漸漸扭曲變形，恢復成虎身樣貌。
「饒…饒了我！我知錯了…啊…請原諒……」
虎妖淒厲哀吼，不住在地上掙扎；因他受創而力量減弱，身上寒冰漸退，結界空間也開始搖晃，緩緩崩解。
「你修練成人形並不易，為何潛修至此，卻愚弄人民，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、招致畢生數百年心血功力盡毀！？」
她居高臨下冷聲斥喝，眼裡沒有同情。
虎妖強忍劇痛，抖著聲：「我…只是當年潛修中不慎走火入魔…路過此地，正逢…正逢乾旱無雨，我…信手招雨解了旱象，村民卻真以為我是神仙下凡──我…當時元氣大傷，不由心生邪念…若有活人精氣為引，將可助我療傷增進…」
話末，已被地獄之火灼傷的虎妖已漸虛弱，空間震動更加遽。
「我知錯了…今後不再傷害人類……救我…」
虎妖蜷縮著低聲求饒，斐川鏡見他已再無殺傷力，也並不打算立刻置他於死地——至少要讓外頭昏昧的城民知曉，他們多年來尊崇的神仙真面目！
思量間，抬手緩緩撤去他身上火焰之際，虎妖卻忽地紅瞳一瞪，齜牙咧嘴發出虎吼，似是使盡全身力量朝她撲來。
空間持續劇烈震動，所有物品一一崩落，樑柱也漸漸龜裂傾斜，眼見此結界空間即將完全毀壞！
「哼，我要將妳吞吃入腹……！」
虎妖血瞳狂亂暴戾，帶著火焰的利爪挾帶萬均之力，眼見即觸身之際，忽然一道耀目光芒自她手中逸出，刺激眩花了他的眼，攻擊失準，動作瞬間一頓。
抓住他怔忡瞬間，另一道符咒已凌空降下，化為數根銀釘，穿插過四肢釘入地面，虎妖再度被縛釘固定；這回愈是用力掙脫，便釘得愈緊，直到氣喘吁吁、筋疲力竭。
「惡性不改。」她一字一字冷著聲，那手中的亮光漸漸增強擴大，那刺目的光芒逼得虎妖不得不閉上眼。
「好像很多人都誤會了，以為陰陽術師只會唱唱咒語……」
斐川鏡輕輕揚起唇，笑容卻很冷，當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虎妖逐漸能適應這道耀眼光芒，這才看清她手裡拿著的，竟是一把薄利細長的銀劍！
在他驚駭的目光下，斐川鏡一派優雅，將金色法杖微微一扭轉，藏在杖內的長劍完全被取出，銳利無瑕的聖潔銀光讓他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。
同時，空間已毀壞大半，眼見最後一根支柱也搖搖欲墜；她緩步走向虎妖，穩健的步伐不受空間震晃影響。
「你本來，還有回頭的機會。」她美眸凝著寒霜，看見了虎妖胸口的一抹傷痕，一眼便認出這就是當年被封魔錐所傷而留下的傷口。
「也許我本不該對你存過仁慈之心。」冷著聲，她腦中浮現出小虎瘦弱無辜的臉孔、洞穴那女子含恨而亡的慘況，握緊了長劍。
「妳……」虎妖瞪著她，連話都說不全。
「你有太多需要償還的人命了…淨化你的靈魂和罪行，向所有無辜的亡靈懺悔吧——」
話落，手裡銀劍沒有猶豫，劍尖準確而犀利地插入虎妖的胸口，和封魔錐的傷口重疊，鮮血如泉噴湧。
虎妖怔然望著自己被刺穿的胸前，訝異地竟感不到絲毫的痛楚，只感到鮮血逐漸流失的暈眩──
最終，他輕輕閉上了眼。
當然，他也沒聽見她最後的嘆息聲。
他更不知道，這是她最後的慈悲。
這把劍，是世上絕無僅有、為她量身打造、專為淨化妖靈而鑄的劍。它能讓傷口毫無知覺，讓妖物沒有痛苦地死去。
至此，結界空間再也支撐不住，落石陣陣，最後一根柱子傾倒；斐川鏡在空間封閉前最後一刻，帶著虎妖屍首跳出了空間。
一陣長時間驚人的地動天搖，連結界空間外的神社天壇也感受強烈；所有聚集的城民個個驚惶不安、面面相覷，相互扶持著免得被地震晃倒，不懂這年年如常的獻祭大典，今日卻出現了這與眾不同的景況。
隨著前有未有的大地震愈來愈加劇時，眾人再也按捺不住地騷亂議論起來。
原秀也藏在人群中，不斷引頸遠眺天壇，面容藏不住憂慮。
隨後，緊連著天壇的山壁忽然地一陣驚暴，活像是被什麼東西炸了開來，山壁開出了一個大窟窿，落石飛沙胡亂彈飛，砸得底下天壇周邊群眾不明所以，紛紛驚閃躲避。
原秀卻不退反進，在所有人掩面亂竄同時，往天壇衝了上去；而驚暴聲逐漸靜止時，在煙塵沙石滿佈的天壇上，從半毀的山壁大洞中，緩緩走出一道熟悉的嬌小身影。
從容穩健的步伐不急不徐，飛灰塵土漸漸消散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景象，讓所有人都愕然驚呼。
一位紅髮紫衣的女術師，傲然立於天壇上，微抿著唇面無表情；眾人先是震懾於她渾身散發的凜然聖潔之氣，又驚豔這張清靈無瑕的臉孔。
然而她卻帶著一隻血跡斑斑的白色巨虎，延路留下長長血痕，看來怵目驚心！而另一隻手，卻握著一把杖劍，雪亮劍身沾染了鮮血，血珠不停自劍尖滴落。
眼見一連串不尋常之事，一時之間，所有人竟是呆愣原地，鴉雀無聲。
「…斐川姑娘！」見她平安歸來，原秀雖不知發生何事，卻也鬆了口氣，迎上前去，見到已無氣息的雪虎屍首時瞪大了眼：「難道這就是……！？」
此時一名老者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出，指著她大喝：「妳！妳不是原家的丫頭，妳是誰！？為何會出現在此？」
這聲驚喊讓在場眾人回了神，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。
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？莫非妳破壞了這年度祭典大事，才惹怒了神仙，繼而引發這場地震是嗎！？」說著，老人嚴厲指責地面孔轉而變為驚慌，看向身旁的原秀道：「你想害死大家嗎！難道你忘了數年前反抗神仙的下場？與神仙一同仙修是多麼光榮的事！你竟然…竟然挾同外人破壞這神聖祭典！？」
一番重責的話使得所有城民也開始不安鼓譟起來。
此時一名婦人也站出來，似是驚恐未定地抖著聲：「我…我見過她！前些天我出門採買，看見她數次出入原家大門…神神祕祕的，不知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事！真是造孽呀…剛剛的地震一定是神仙生氣了！觸怒神仙是不可被原諒的！」
說罷，婦人竟誇張地掩面鳴咽起來：「大家看看她…看看她那頭詭異的紅髮，這哪裡是正常人會有的髮色？以為穿著束帶就可以冒充陰陽師了？這一定是妖精啊…是妖精冒充人類來的——瞧她一雙像會勾人的大眼睛！搞不好背地裡還用美貌來魅惑男人哪…哎唷，怪不得剛剛神仙那麼生氣！又震又晃…都快把我的魂也給搖掉了…嗚，大家快制裁她，趕快再獻上少女讓神仙消氣啊！」
話落，婦人咚地一聲跪下，對著山壁大洞又叩又拜，走火入魔似的嘴裡不停喃著：「祈求神仙原諒啊…祈求神仙原諒啊……」
見狀，其餘眾人也一一跪拜祈求，其中有些激進份子更衝上天壇來，作勢欲擒抓斐川鏡二人。
「你們想做什麼！？」原秀挺身擋在她身前，警戒瞪著來意不善的眾人：「剛剛都是一派胡言，什麼妖精魅惑？真正的妖精是你們多年來一直信奉的神仙！」
「住口！」方才的老人怒聲斥責：「今日惹得神仙極度不高興，都是你們的錯，今年是你家妹子被神仙看上，趁現在還有補救機會，快將她交出！否則又會再發生像數年前那樣的事……」
「…夠了。」淡淡輕斥，斐川鏡自原秀身後走出，冷眼掃過眾人；明明只是輕輕一瞥，卻讓在場眾人不由得心生一凜。
那雙澄澈的大眼，真的會讓人陷溺其中……
天下間有這樣充滿靈氣的妖物嗎——
「這便是，你們多年來尊崇的神仙。」她將虎妖屍首放在天壇地面上，眾人又是一驚。
眼前這頭白色巨虎屍首，有被烈火紋身傷痕，尤其胸膛的劍傷還血跡未乾，所有人驚懼地不敢靠近，更難以置信此刻所聽到的。
「這…怎有可能！？神仙怎會是這隻白虎？」老人目瞪口呆地連連退後，「別以為隨便說說、拿隻老虎屍首就可充數！」
「我代芊子姑娘獻祭，進入天壇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，難道這裡還有第二個神仙不成？」
「這……」老人一時語塞，大家確實是見她入了天壇便消失不見，而此處盡頭除了山壁，也再無通道可出入。
斐川鏡再沉聲道：「此妖真面目，乃一修練成人的雪虎妖，多年前負傷至此地，信手招雨解了旱象，人們便把牠當神仙看待…此後，牠便利用此點為害人間，而你們竟愚昧地送上無辜人命，讓那些少女枉送生命！」
底下眾人驚疑不定地議論起來，老人臉上則一陣青白，難看至極：「怎麼可能…怎麼會……」
「不可能！妳在說謊！」方才的婦人從地上起身，表情也是大受打擊，冷汗涔涔，抖著手指著她，「那麼之前的少女呢？都到哪裡去了？讓她們出來說個清楚啊！」
在婦人尖聲高喊的同時，背後那山壁忽地又是一陣震盪，在已經爆烈的洞口旁，又坍塌崩毀，至此，整片山壁幾乎已搖搖欲墜，接著轟然一聲，山壁整個倒塌；而在塌陷處後，又是令人驚駭至極的一幕！
——白骨。滿滿一堆白骨。
沒了山壁的阻擋，後方景象一覽無遺，無數具的人體白骨堆得半山高，散亂地被隨意棄置，無比駭人。
在場眾人，包括那婦人，皆張大了嘴，說不出話來。
「我想，她們都已有口難言……」斐川鏡望著那片白骨塚，聲音很輕。
「不…不可能的…這不是真的…..」婦人呆若木雞，茫然顛步走向那白骨堆，「怎麼會…不是這樣的….」
淚水落下，婦人踉蹌跪在白骨堆前，渾身顫抖，痛苦失聲：「我不相信！我的女兒…女兒妳在哪裡──」
淒厲的哭喊，聞之鼻酸。
同時，天壇下的城民有許多紛紛湧上，也哭著跪倒在白骨堆前；他們都是這些少女的親人。
「錯了…原來這麼多年，我們都錯了……」老人慘白著臉，足下一癱軟，差點站立不住，原秀趕忙上前扶住他。
斐川鏡則拿出淨化咒符，拭去手中杖劍的血跡，須臾，長劍的光芒又恢復如昔，聖潔生輝。
將銀劍收回金色法杖裡，她望著面前哀慟欲絕的眾人，心裡一嘆。
「總算都結束了。」原秀輕道，一思及自己疼愛的妹妹差點成為這堆白骨中的一份子，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「多謝妳，斐川姑娘，妳是我們的大恩人。」他真誠萬分地道謝，內心激盪。
「降妖除魔，這也是我份內之事吧。」斐川鏡搖首，淺淺一笑，「嚴格說來，你該感謝之人是琉香。」
若非她飽含思念心意的香包，她也不知何時才會到此地。
提到心上人，原秀臉龐浮上了微紅，眼神卻變得溫柔：「她總是在重要的時候適時出現，給我幫助和力量。」
懷中的香包，正隱隱散著溫暖。
「至於小虎，我已照妳的吩咐，差人將他護送至山城，與妳的親筆手信，將會一同託予內城的陰陽寮首。」
「多謝你。」相信有師尊在，小虎能得到最適當的照顧和安置。
長期緊繃的心情獲得舒解，原秀抬頭望著朗朗日光，「好像有很久，美濃城的天空沒這麼晴朗過。」
她也望著，那籠罩的妖雲確實已消失無蹤。
然而即使已除去禍源，那已造成的遺憾卻再也無法挽回。
斐川鏡不願再回頭去看身後那痛失至親的每一張臉孔。
握緊手中法杖，她能做的，只有盡力讓傷害降至最低。
今後的旅途中，她仍然會用自己的雙手斬除禍源——無論是人是妖。
「真的很晴朗呵，這天空……」她回道，望著陽光淡淡揚起了笑。
卷三．欲寄相思(終)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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