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長篇小說)旅記煙雲-卷五．羽衣花嫁(二)

小說潔絲蜜

卷五．羽衣花嫁(二)

愈想，思緒愈加紛亂。

「….鏡，張嘴。」

恍神思考間，好像聽見身旁傳來聲音。

「咦？」她尚未回神，眨著眼，方啟口，便感覺一個東西被塞入嘴裡。

「唔….」芳香甘甜的氣味在口中化開，她被動地咬著，這才看見紫蒼堂坐在她面前微笑。

「這是妳最愛的口味糰子，好吃嗎？」

「嗯。」她怔怔點頭，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何時，桌上已擺滿了食物。

而且不只方才吃下的糰子，滿桌都是她喜好的口味餐食。

他或許比她還要更了解自己…..斐川鏡忍不住這麼想著。

「一直在發呆呢，不過妳不想說，我就不問了。」他一貫貼心地說，接著又正色道：「旅店主人見過那荒道男子，而且他應該還在這城內。」

原來剛剛是去收集情報了。

「不過據旅店主人形容，那男子看起來有些奇怪。」

「奇怪是指…..？」

「像心神不寧，又像生病氣色很差…總之不是正常人狀態的樣子。」紫蒼堂覆頌旅店主人的話，「總之，如店主所說，他這樣的狀況，應該還無法離開這裡，所以妳就放寬心吧，近日一定能找到他。」

說著又夾了一塊肉到她碗裡，「聽說斐川大小姐很餓了，請用。」

聽出他話中的揶揄，斐川鏡瞪他一眼，動筷吃了起來。

「話說….你這樣離開山城沒關係嗎？」她遲疑地問。

與她不同，她雖也有功勳晉位，在同等的陰陽師中即使地位屬一屬二，但說到底也只是隸屬陰陽寮下的一名術師；他卻是直接聽命於主公的大將軍，職位重責與她相差甚遠。

「嗯，不要緊，我親自向主公告假，他特別應允的。」

「即使如此，也不必…..」她皺著眉。

不必為了她啊。

「對我而言，妳比什麼都重要。」

彷彿知道她未竟話語，紫蒼堂直直視著她，幽柔的眸光裡有不明火焰跳動；她怔愣住，像是被他的目光捕獲、簡直要被吸進他墨黑的眼瞳裡，心頭的騷動又起。

「….別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。」她別開眼，有些彆扭，不敢再直視他。

「因為這是真心話。」他笑笑，如同平時溫柔又認真的語氣；明明是帶著特殊感情的話語，他卻說來一如往常的平靜，她不知真假，又不敢深究，只得低頭悶悶進食。

自然也沒發覺到紫蒼堂望著她的目光裡，那顯而易見的情感。

忽地，他不經意瞥見旅店外頭一隅，神色一斂。

「我出去一下，馬上回來。」

「咦？」斐川鏡聞言疑惑抬首，卻見他已迅速起身，「等等…..」

他回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笑，「在這裡等著我，好嗎？」口氣輕柔，卻不容置疑。

她望著那白色身影消失在旅店門口，跟出了門，紫蒼堂卻早已不見踪跡，她環顧四周一如既然的熱鬧街道，並無任何異常。

是怎麼了呢…….那樣匆忙離開，一定有什麼事。

正在思索間，忽聞前方人聲騷動。

「哎呀，出來了，好美呀——」

「是呢，快走近些看看！」

斐川鏡順著人聲望去，見對街斜角的一戶人家外頭站了許多人觀望，她好奇走近，只見大門內緩緩走出一位新嫁娘打扮的女子。

一身潔白，嫁衣上的刺繡在日光下閃著耀眼光輝。

「不僅新娘子漂亮，那嫁衣也好美呀！」站在一旁的年輕少女欣羨著望著那新嫁娘的身影。

「可不是嗎？看那精湛的繡功，也只有武家那丫頭才做得出來這精美的嫁衣呀。」身旁婦人點頭附和著。

在眾人祝福及驚豔的目光下，新嫁娘緩緩上了轎，漸行漸遠。

議論的人潮漸逐漸散去，斐川鏡正準備回頭，忽然止住腳步，目光落在前方不遠處的樹下，一個陌生女子的身上。

看穿著打扮，只是一般的平民女子，年紀看起來很輕，白晳的右頰有塊顯著的傷疤，幾乎佔據了半邊臉，但吸引她注意的並不是這個——

斐川鏡眼眸一闇。

那女子的肩上，隱約有一團黑影籠罩。

那是尋常人類看不見的，妖氣。

那女子並沒注意到她，只怔怔望著遠方，那是方才新嫁娘轎子離去的方向，眼中隱隱含淚，飽含悲傷，甚至……帶著怨恨。

良久，女子才收回目光，搖搖晃晃地走著，慢慢走進了旅店。

斐川鏡不著痕跡默默跟在身後，看她進了旅店與店主說話，接著又離開。

她注視著女子瘦小的身影，肩上的妖氣令她很在意。

「請問剛才的姑娘您可熟識？」斐川鏡上前向旅店主人搭話。

「哦哦，妳說的是武家丫頭吧？」店主熱心地回答，「當然認識啊，她是咱們城裡首屈一指的繡娘呢！雖然年紀輕輕，但自小就在繡坊裡長大，製作出的衣服精良很受好評，特別是那無人能比的刺繡功力……剛才您也瞧見了那位新嫁娘了吧？她身上的嫁衣就是武家丫頭親手縫製的！」

「不過說到她也真是可憐！」店主惋息似搖搖頭，「好好一個清秀的姑娘家，幾年前被火燒傷了，臉上那一大塊的疤痕好嚇人，估計也沒幾個男人肯接受她呀…….」

「您可知她的住所在哪裡？」

「知道啊，就在後面神社外的——」店主細心解釋。

斐川鏡靜靜聽著，回想起方才那女子的眼神，覺得有深究的必要。

然而紫蒼堂遲遲未歸，她有些憂心，走出旅店外。

剛才不該讓他一人前去的。雖然心知紫蒼堂並非衝動行事的人，但什麼都未說明就匆匆離去，是看見了什麼呢？

正想著，忽然有人輕拍她的肩：「鏡！」

熟悉的聲音讓她立即回頭，果然身後是紫蒼堂的身影。

「你去哪兒了？」

「這不重要，先跟我來。」他有些形色匆匆，拉著她手就往外走。

「…..誒？」她不明究理被強行帶走，但在行進間發現紫蒼堂氣息不同以往，隱約浮散著不該在他身上出現的異樣氣息。

「你動過武？」她出聲問道，心中已十分篤定。

「….妳還是那麼敏銳啊。」紫蒼堂回頭對她一笑，間接肯定她的話。

她被他帶出城外，遠離身後城鎮喧囂。

「似乎還不僅如此。」斐川鏡略蹙著眉停下腳步將他拉近，抬頭細細看著他過份秀氣的俊美臉孔，纖細長指探詢似地輕撫上他的頰，「有股奇怪的氣…..」

在他微訝的目光下，手指繼續往下滑過他的頸脖，「你身上不該出現這種….混合又紊亂的——」她無所覺地專注自言自語，纖纖素手撫過他胸膛，而後漸漸往下。

「就像是——」妖氣。

最後兩個字尚未說出口，紫蒼堂一把抓住了她即將往他腰間探去的小手。

「咦？」她這才愣愣回過神來，抬頭看他。

「……我說。」他比平時更加低沉的嗓音傳入耳膜，隱含著危險氣息，讓她心驀然一跳，「妳能不能….別在一個男人面前這麼毫無防備啊？」

她直直撞入他的目光，心頭被莫名情感揪住，說不出話來。

「妳知道妳剛剛對一個男人這樣的舉動，會造成何種後果嗎？」他低頭湊近她，斐川鏡備感壓迫地後退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逾矩的動作，隨後涮地臉一紅。

「我，不是…….」相較於解釋剛才的舉動，他的靠近更莫名令她心慌。

「我知道妳不是。」紫蒼堂有些嘆息，忍不住撫上她紅暈未褪的臉頰，低聲警告：「可不准對其他男人這樣做。」

說著放開她，繼續前行。

斐川鏡默默跟在後頭，按住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
又來了，這不受控的感覺——她極力甩去心頭動搖，平穩住呼吸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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